我們常常因為情況有點混亂,就心煩意亂,抱怨事情沒道理、不如人意。每一個鋼琴演奏家都希望能用完美的鋼琴演出,傑若也不例外。因此,演講的人會照稿唸;軍事指揮官會依照事先仔細擬定的策略執行;作家會避免分心;若說,混亂是創意的沃土,你會接受嗎?看看這個故事--這爛琴,根本不能彈!
1975年1月27日,年僅十七的德國少女薇拉踏進科隆歌劇院的舞台。這是薇拉最興奮的一天。她是德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音樂會策劃人,她說服了歌劇院讓美國爵士鋼琴家傑若﹙Keith Jarrett﹚在此舉辦一場深夜音樂會。這場音樂會的門票一開賣,幾個小時內就賣光了。「傑若將踏進這個能容納一千四百名觀眾的歌劇院,坐在貝森朵夫鋼琴前演奏,全部背譜,而且沒有彩排。」
那天下午,當薇拉帶傑若和製作人艾關﹙Manfred Eicher﹚來到歌劇院現場,卻發現鋼琴很糟。薇拉回憶道:「傑若彈了幾個音,艾關也試了一下。兩人不語,繞著鋼琴走了幾圈,再試幾個音。過了很久,艾關才打破沉默,對我說:『如果不換琴,傑若今晚不能登台。』」
薇拉盡全力去找了一部可以替代的琴,甚至找了幾個朋友,請他們幫忙把那部替代的平台鋼琴從科隆街上推過來。結果,那晚下了傾倾盆大雨,當地的調音師警告她說,琴會被大雨毀了,不如讓他修理已擺在台上的那部貝森朵夫。修理之後,低音部聲音很悶,這點他無能為力,高音部還是太乾,而且音量不夠,「這畢竟只是一部小琴,只有一般平台鋼琴音量的一半。」歌劇院太大,聲音恐怕傳不到包廂。
可以理解為何傑若不願上台。他走出歌劇院大門,上了車,準備讓薇拉一人面對一千四百位憤怒的觀眾。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眼看就要變成最悲慘的一天;她對爵士音樂的熱愛,以及早熟的創業精神,就要變成巨大的屈辱。她不甘心,於是,她衝了出去。
她敲傑若的車窗,求他今晚無論如何要上台。這位年輕的爵士鋼琴家,看著站在雨中的薇拉。她全身溼透,他不禁動了惻隱之心。「妳別忘了,」傑若說,「這場是為了妳一個人彈的。」幾個小時後,夜深了,傑若走到那部貝森朵夫前,面對把音樂廳塞得滿滿的觀眾,開始彈奏。
「他的手指觸摸到琴鍵,發出第一個音的那一刻,每個人都入迷了。」薇拉說。這場在科隆的現場即興演奏後來發行的專輯,賣了三百五十萬張。爵士鋼琴獨奏專輯或其他鋼琴獨奏專輯,都沒能有這樣的暢銷佳績。
傑若第一個反應是拒絕登台演出。換做任何一個人,應該也會決定如此。如果失敗的代價很高,碰到工具不能用,我們自然傾向放棄。以後見之明來看,傑若想放棄的本能是錯的。想知道原因,就共同來閱讀《亂, 但是更好:亂中取勝、即興發揮、攻其不備、創造機會》一書。
❙ 四種辦公空間設計,工作效率大不同
2010年,英國艾克塞特大學的兩位心理學家哈斯蘭﹙Alex Haslam﹚與奈特﹙Craig Knight﹚想要知道,辦公室環境是否會影響員工的工作效率與工作感受。他們設計了四種型態的辦公室。
第一種是精實辦公室,乾淨、素樸,除了空蕩蕩的辦公桌、旋轉椅、鉛筆和紙,沒有多餘的東西。一個經過整理、整頓、清掃、以清潔為標準的工作環境,至於在此工作的人是否真能因此保持良好的習慣或專業素養,則是另一回事了。
結果,心理學家發現,這種極精簡的辦公室很快就讓受試者感到一種壓迫感。有一位受試者說:「這種辦公室就像是個展示空間,身在其中,你實在無法放鬆。」也許這種工作環境就是要讓人上緊發條,努力工作。只可惜事與願違。
第二種辦公室則是在精簡的辦公室內加上一些布置,例如牆上掛著大幅植物特寫的海報。奈特告訴我,這些海報讓他想起歐姬芙﹙Georgia O'Keeffe﹚的畫作。同時也買進一些盆栽,在這裡工作的人,工作效率確實比較高,也比較少出錯,感覺比較愉快。現代主義者或是擁護5S運動的人也許會對此結果覺得不可置信,但對於每天有許多時間都待在辦公室的我們來說,則是一點都不奇怪。
第三種辦公空間是「賦能辦公室﹙empowered office﹚,也是這四種辦公室中工作效能最佳的。這種工作空間就像前面提到的第二種辦公室,有海報、小盆栽等布置,但這些布置是研究人員請受試者依據個人喜好,自行擺放的。受試者如不喜歡任何裝飾,可以全部去除,讓辦公室極簡化,外觀可能看起來就像第一種精簡辦公室,差別只在於這是受試者依自己的喜好擺設的。因此,這種賦能辦公室可能很豐富多元,也可能極精簡,端視個人選擇而定。
另一方面,為了營造令人憎恨的工作環境,研究人員依據同樣的步驟,先請受試者用海報、盆栽等自行布置,但在受試者布置好了之後,研究人員又重新更動布置,雖然外觀看來一樣有布置,卻不是受試者選擇的。研究人員稱這種辦公空間為去能辦公室﹙disempowered office﹚。但或許這種說法太溫和了。實驗結束後,研究人員解釋這麼做的用意時,有位受試者覺得被耍了,怒氣沖沖的說:「我實在很想給你一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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❙ 亂中取勝
看看西洋棋的例子。當今世界最厲害的棋手無疑是現年26歲的西洋棋冠軍卡爾森﹙Magnus Carlsen﹚,他是挪威人,2004年,年僅13歲的他就擊敗了西洋棋大師卡爾帕夫﹙Anatoly Karpov﹚。
卡爾森是史上最年輕的世界棋王,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得世界冠軍的頭銜。他不但是級分排行第一的棋手,終局表現尤其教人嘆為觀止。令人好奇的是:儘管卡爾森天才洋溢、戰績輝煌,他有些走法並不高明。我們怎麼會知道?誰敢批評當今棋王?當然是電腦。
人工智慧早已遠遠超越人類,甚至可以評估人類棋王每一步棋的優劣點。里根﹙Ken Regan﹚是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資訊科學教授,曾是職業棋手,他利用西洋棋程式來評估人類棋手的表現。他發現卡爾森的走法大抵而言都很不錯,但其他棋手也不賴,像克倫尼克﹙Vladimir Krammik﹚的棋步就很高妙,絲毫不遜於電腦建議的走法。
那為什麼克倫尼克不能坐上棋王寶座?卡爾森會獲勝,關鍵不在棋步優劣,而是他的棋步對其對手的影響。簡言之,其他人無法完全把實力發揮出來,以擊敗卡爾森。這不只是因為害怕﹙雖然其他棋手確實怕卡爾森﹚,也不是疲勞﹙卡爾森的確體力不錯,有時比賽拖得很長,最後依然勝出﹚,而是卡爾森懂得利用棋步擾亂對手的思緒,讓對手陷入苦思。
英國人工智慧專家郝沃思﹙Guy Haworth﹚也用電腦分析西洋棋。他發現卡爾森的招數之一,就是在時間緊迫時,讓棋局變得複雜。以職業比賽而言,通常是接近第40步的時候。郝沃思追蹤人類棋手犯的錯誤﹙這裡所謂的「錯誤」是指人類棋手的走法與電腦建議的最佳走法有別﹚,他發現,卡爾森快下到第40步時,出現的「錯誤」,特別多,似乎不擇手段要把對手拖下水。畢竟,他不一定每一步都要走得完美才能獲勝,只要讓對手表現得比較差,就能脫穎而出。
❙ 對科技依賴愈深,判斷力卻愈弱
科技讓人變笨?2012年3月,三個日本學生去澳洲玩,他們藉由GPS導航系統開車到布里斯班附近的沙島北斯特拉德布羅克島﹙North Stradbroke Island﹚。不知為何,GPS 沒警告他們,必須跨越約14.5公里長的海面,才能到達那個島。
這種事不足為奇,但這三個學生的反應實在令人無法想像:他們在沙灘上開著車,然後竟然照著GPS導引,把車子開到海中。浪花拍打他們乘坐的現代汽車車身,車子在淺灘中動彈不得,搭乘渡輪從旁邊經過的乘客,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。
那三個日本學生趕緊下車,走到沙灘上,那部車當然報銷了。其中一個學生說:「我們希望有一天能再來澳洲玩。這裡的人很好,就算在今天這種情況之下,也對我們很好。」這三個日本學生的舉動實在可笑。但我們不由得要問,為何有三個活生生的人會像沒腦袋似的,依照錯誤的導航,把車子開到海中?自動化系統會使人變得被動。
從其他情况下來看,我們似乎傾向接受預設的建議。例如在一些國家,如果你沒勾選不願被列入器官捐贈名冊,則會自動被登記為器官捐贈者。幾乎每個人都接受這樣的預設。在其他國家,如果你必須勾選願意被列入器官捐贈名單,才會被列為捐贈者,在這種情況下,器官捐贈者就會變得比較少。企業退休金制度也是一樣,儘管事關重大,我們還是傾向依循預設方式。
這種被動接受預設選項也會出現在自動化的決定,心理學家稱為自動化偏見。問題是,一旦電腦給你建議,你不思索就接受。依照GPS導航把車開到海中,是自動化偏見一個極端的例子,但大多數曾用GPS導航開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被誤導的經驗。
你第一次使用GPS,總是小心翼翼。你先查看地圖,或許把路徑印出來,然後預估這段路程要多少時間。用了三、四次都成功之後,你就上鉤了。
❙ 混亂使人不得不全神貫注
1980年代中期,荷蘭一位名叫蒙德曼﹙Hans Monderman﹚的交通工程師來到奧德哈斯基﹙Oudehaske﹚。不久前,在這發生兩個兒童死於車禍的悲劇。蒙德曼用雷射測速槍隨便一照,發現這裡的駕駛都開得太快。他思索種種傳統讓車輛減速的方法,如紅綠燈、減速路標、交通標誌等。他發現這些做法雖然花了很多錢,還是成效不彰。
於是蒙德曼決定採行革命性的做法。他建議讓這個村子的道路回復到古早以前的狀態。首先,去除所有交通號誌,蒙德曼在作家凡德比爾特﹙Tom Vanderbilt﹚的陪同下在荷蘭開車時,坦白說他自己也很討厭紅綠燈。兩人經過一座橋,蒙德曼對著「前有橋樑」的交通標誌大發牢騷:「有人會看不出來這裡有一座橋嗎?」
蒙德曼希望駕駛人重新注意到,他們行車之地也是孩子玩耍的地方。下一步,他把村子裡的柏油路全部改鋪成紅磚,路緣拆除,路面與人行道齊平,加上微凹的溝槽。駕駛人雖然可離開馬路中央,貼近路緣開,但他們通常不會這麼做。
以前,駕駛人幾乎可不用大腦,在村子裡的道路呼嘯而過,畢竟,這裡的路他們都很熟。現在由於道路和人行道都不一樣了,他們得小心面對這新的情況。他們不確定哪裡是專門給車子走的、哪邊則是兒童的遊戲範圍,因而不得不步步為營。正如凡德比爾特所述:「與其說蒙德曼的策略是界定和隔離,不如說是刻意製造混亂和模糊地帶。」
就像伊諾說的,混亂使人不得不全神貫注。由於困惑,駕駛人也就格外謹慎:甚至車行速度緩慢到雷射槍測不出來。我們可套用維納的邏輯來說:強迫駕駛人去面對可能發生的種種小錯,就能大幅減少重大車禍。
蒙德曼成功營造公共空間,同時讓道路更順暢、安全。傳統策略是明確的規劃與指標,如設置紅綠燈、公車專用道、腳踏車道、左右分流指示燈、在人行道加上欄杆,以及在路面設置許多的交通標誌,以收提醒或禁止之效。
❙ 思想如生態,多樣才能永久豐沛
1968年,德國森林學教授普拉克曼﹙Richard Plochman﹚揭發德國森林的真相,引起世人的關注。自從兩百年前,林務官貝克曼用整齊劃一的挪威雲杉取代古老、雜亂的樹林,德國森林已面臨死亡的威脅。
普拉克曼在《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森林》﹙Forestry in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﹚一書中論道,在貝克曼引進挪威雲杉之後,「第一代雖然長得很好,到了第二代已明顯出現退化」。第二代少了四分之一,而且還在不斷衰減當中。儘管第二代挪威雲杉已出現問題,由於樹木生長期很長,直到一百年後,世人才會警覺這個森林危機。
德國人稱此現象為「森林死亡症候群」﹙Waldsterben﹚1986年,西德為了森林保育發售了一系列「搶救森林」的紀念郵票。
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兩個世紀前,德國林務官一心一意想要提高林木收穫量,因而規劃、實行的人工森林,如今已嘗到惡果。根據生態學家梅瑟﹙Chris Maser﹚所述,在一座森林中,光是拖走倒下來的樹和枯木,就會使鳥類以外的野生物種減少幾乎三分之一。對林務官而言,這樣的損失也許不算什麼,畢竟他們關心的是「林木收獲量」的最大值,「生態多樣性」並非他們關注的重點。
然而,歷經時日,由於森林生態的改變,林木容易受到真菌等物種的侵襲。尺寸相同、樹種一致、看起來整齊劃一的森林,雖然容易砍伐、管理,也變成寄生蟲的最愛。挪威雲杉一開始收穫量很大,這個益處掩飾了生態變得脆弱的事實。
第一代雲杉生長在肥沃的腐植土之上,這是雜亂古老的落葉林遺留下來的基礎。雲杉的根得以深入地底下,以腐爛的古老樹根為養分。但一段時間之後,老樹根被消耗完畢,雲杉的腐植土酸性增加,早已變得脆弱的森林生態很難將之分解,於是,營養物質慢慢流失,土壤營養不良,第二代及第三代挪威雲杉的根就變淺了。
這些都是過去的林務官始料未及的,他們認為新森林是個容易了解又井然有序易於管理的系統。林務官哈提格﹙Georg Hartig﹚依循貝克曼的腳步,甚至滿懷信心為傑格薩爾森林兩百年間的收穫量做預測、製表直至2019年。事實證明,這樣的預測過於自大。
整齊劃一為德國森林帶來衰亡的危機,要起死回生只能重建雜亂、富含生態多樣性的森林,把枯木拖進去,增加樹種、引進啄木鳥,甚至需要某些種類的蜘蛛。我們還不知道這樣的人工復育是否能成功。顯然,將森林量化、使之整整齊齊,不只改變森林的樣貌,還差點扼殺森林。事實上,生氣蓬勃的森林不容易量化,更不易製成圖表。
在自然界,通常混亂才健康。於人的思維上也是一樣,混亂是創意的沃土。對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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